示范当年打枪的动作。

　　2014年发的两枚勋章。

　　第一次找余昌立，驾车辗转多次，才终于找到毗邻淳安开化两县边境大山深处的乘风源村。一条小溪沿村庄流过，村口几棵大樟树蔽日成荫。运气不错，恰好余老的妻子在树下乘凉聊天。

　　余昌立家房子有些老，穿过木门和小院子到正屋，家中家具简单，但整个居室还算打理得整洁。余老个子瘦小，背也有些驼了，但精神依然矍铄，步伐迈得极其稳健。老人家边搬凳子边热情地请我们坐下，并吩咐家人上茶，脸上的笑容从未间断，他的愉悦让我们深受感染，这是个积极乐观的老兵。

　　买盐途中被卷进了抗战

　　在漫长的岁月里，余老经历了许多坎坷和磨难，或许是沉默太久，我们一提及抗战，老人家就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地说起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历史。

　　“1941年(16岁)，我在县城买盐回来的途中，经过横沿村被抓了壮丁，当时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的去向，到了部队才给家里写信告知。”在桐庐训练一个月后，余老被分在28军192师117团1营2连1排2班， 1949年解放战争结束后回乡。

　　余老跟随部队来到安徽南陵一个叫“杨陵脚”(谐音)的地方，第一次上了战场，跟鬼子打了3天3夜，由于所在部队的枪太老旧，死伤很严重，3天后撤退到皖南。第三战区驻扎在浙西皖南山区，日军则占据在中心城镇，后来知道这个战役就是南陵保卫战。到了驻地才发现身边的战友都是生面孔，他原来所在的一个连队只有9人幸存。余老在回忆抗战时，我们能明显感觉出来，笑容背后隐藏的不忍触及的痛心和无奈。

　　“想起那些曾经活蹦乱跳的战友一个个都死在鬼子的枪炮下，我对鬼子恨之入骨，想着一定要为战友报仇……”时过几十年，说到鬼子的可恨之处，余老仍然很激动，紧握双拳，表情严肃。

　　余老虽然瘦小，但当时一个班配备的唯一一台重机枪却由他负责。“上战场打仗前先学习，我用这挺机关枪打死了好多日本人呢！”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他边比画边告诉我们，神情中带着满满的自豪，我们也为他感到骄傲！

　　1943年9月，日军在战场上节节失利，在东南战场发动了浙赣线战役，企图打通浙赣线铁路。余老就随着部队又回到浙江昌化一带打鬼子，直到抗战胜利。“胜利的时候我就在昌化，当时老百姓和部队里的兵都开心坏了，这下好了，中国胜利了，不用再打仗，可以回家了。”说起这段往事，余老的兴奋感溢于言表，似乎还沉浸在当年重获和平的幸福里！

　　后来解放战争爆发，他的部队归降共产党，在共产党的学习班里接受为时20余天的革命思想洗礼。

　　“共产党不愧为人民的军队，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从没饿着，也从没受过什么罚，就是每天组织我们思想学习，后来抗美援朝战争，共产党给了我们自由的选择，可以选择离队回乡，也可以继续留在部队，跟共产党一起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余老因为近10年没回家看看，心里放不下对亲人的挂念，所以选择了回乡，后来又返回部队想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但战争已经结束，他便重新回家了。

　　晚年幸福让我知足

　　离开部队回家后，过上了寻常百姓的日子，虽然艰苦，但生活总算是安定的。可后来的10年“文革”浩劫，却让余老回忆起来充满心酸：

　　“那段日子难过啊，村里人只知道我是国民党的兵，却不知道我就是单纯的抗战老兵，都看不起我。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家里搜证据，没办法，为了不祸及家人，只能把所有有关证件物品全部烧掉了……那日子过得可真是提心吊胆！”

　　“‘文革’过去后，才慢慢好转起来。现在，我每月还能领到农村养老金，这都是享共产党的福啊！”

　　农闲时，余老喜欢在村里村外到处走走，到了夏天，大树下乘凉的人多。在这儿，总有一群天真的孩子喜欢托着腮帮听他说打仗的故事，而这也是他最为开心的事，那一段烽火岁月是老人家难忘的记忆，“现在我们国家好了，没有人再看不起我，反而还有很多人能想着我这个老兵，我知足了！”

　　我们第二次来到了乘风源村。这次，余老正在村子对面的山上劳动，烈日当空，老人头戴旧草帽，一身劳动装束，脚上一双沾满泥巴的军绿色球鞋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豆大的汗珠子在他古铜色脸上密密麻麻挂着，我们问他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在家休息，他乐呵呵地说：“当了一辈子农民，现在一天不劳动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不是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在我们几乎要爬着下山的小路，90岁的余老却能如履平地，还时时不忘扶我们一把，时刻提醒我们要当心脚下打滑，让我们自愧不如。

　　回到家后，余老换上干净的鞋，跟我们聊了起来：

　　“现在孩子们都已成家，生活越来越好了，当年从来没想过还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这都是共产党的政策好啊，我很满足了……”他边跟我们说话边给我们指了指墙上那个虽然很旧却一尘不染的相框里那张全家福，两位老人在中间，四周儿孙环抱，余老用手抚摸着照片，我们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来自心底深处的幸福，脸上的笑容凝成了一朵怒放的鲜花。